特約撰稿人 溫媛媛
二十世紀(jì)五十年代初期,住在牛行街的奶奶發(fā)現(xiàn)了商機(jī)——很多從葉縣、南陽、周口等地來做牲畜交易的人,風(fēng)塵仆仆地趕到牛行街。那個年代條件艱苦,趕路全靠腿,來交易的人有的要走上幾天幾夜,到了牛行街后的洗漱就成了問題。于是,奶奶開始早上賣洗臉?biāo)?,白天和晚上賣茶水。每天早上天還沒亮,公雞剛開始打鳴,父親和姑姑就要起床了,因為奶奶早已燒好了開水,倒在幾個洗臉盆里。父親和姑姑端著水走到家對面的牛行,給來交易的人提供熱水,讓他們洗去一路風(fēng)塵。
奶奶說,我家鄰居在街口賣瓜子。經(jīng)濟(jì)條件好的或是剛成交了滿意價格的交易人心下高興,往往會來買瓜子。當(dāng)時裝瓜子的工具是用報紙或廢書本紙卷成漏斗狀。奶奶講這些事時還曾教我如何折,很有趣。
當(dāng)時牛行街上經(jīng)常過很多貨車,整天轟轟隆隆的,既不安全,又很嘈雜。記得有一年,大姑從周口來我家走親戚,晚上一夜未眠。她說車輛轟隆的聲音讓她怎么也睡不著。
我出生在牛行街,這條街有我太多兒時的回憶。
“沒事別上牛行街”“旱天三尺土,下雨一尺泥”——這曾經(jīng)是二十世紀(jì)八十年代牛行街路況不好的真實寫照。在我五六歲的時候,只要雨下得大一點(diǎn)兒,家門口便成了河。小小的我會搬把椅子,坐在高高的臺階上看把褲腿卷到大腿根走路的人和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
隔壁爺爺姓劉名振邦,是牛行街的傳奇人物。每天天不亮,隔著一條窄窄的過道,我能聽到他耍棍的聲音。好奇的我總喜歡爬到墻頭去看——那一根長長的木棍被他耍得虎虎生風(fēng)。聽父親說,振邦爺爺?shù)膬号裁刻炀毠?,他還收了很多徒弟。后來,我讀武俠小說時每每看到綠林好漢的字眼時,眼前就會浮現(xiàn)出振邦爺爺耍棍的樣子。
牛行街的豆腐店是蔬菜公司的下屬單位。在那個缺吃少喝的年代,店里的豆腐、豆芽等經(jīng)常饞得我和小伙伴直流口水。豆腐店的院子是我們的樂園——我們在這里捉迷藏、摘野花、打羽毛球……因為這里不過車、人也少,所以很安全。
曾經(jīng)的牛行街小學(xué)也是附近孩子的好去處。我們經(jīng)常在校園里跳沙坑、玩雙杠、賽跑,玩得不亦樂乎。在校園里的某個安靜角落,我度過了很多愉快的時光,或拿《故事會》《微型小說》《讀者》,或拿武俠書和言情小說來讀。我最喜歡爬上操場高高的云梯,看書,也看云。書中的搞笑情節(jié)讓我哈哈大笑,書中的愛恨情仇讓我悲喜交織,天上的云朵變幻讓我想象無窮。
我們在牛行街的家臨街,坐北朝南,老三間,有獨(dú)立廚房、兩間門面和一個小院。推開大門是影壁墻,墻根有父親栽種的一片竹子,還有父親母親養(yǎng)的花花草草。左手邊是養(yǎng)小兔子的籠子,再往前走是父親的魚池。魚池旁邊是父親種的冬青樹,被他修成圓球狀。冬青樹好看的葉子常被我摘下來夾在筆記本里做成標(biāo)本。小時候,好看的葉子、喜歡的石頭,我收集了幾大盒,閑時看看,暗自歡喜。緊挨著廚房的棗子成熟時,樹枝自在伸展,任誰路過都會摘個紅棗、夸兩句,再脆生生吃下,甘甜立馬盈滿心頭。
成年后,行走于人世間,每每遇到挫折我都會回想起關(guān)于牛行街的一切。它讓我知道自己的來處,也讓我知道自己的歸處。
責(zé)編:瘦馬